【丐毒百合】寻笛
（1）
“我给过你钱了，干嘛总跟着我？”
梓青站下脚，回身看着那个纹身的中原姑娘。姑娘身子结实，但比梓青矮了半寸，马尾扎老高插了三根鸡毛。平胸，露肩半赤着膊，腰上两串红绳穿了几个缺口铜子儿，腕子上绕着绑带，看着像个精干的小伙子——然而有手有脚的，偏偏是个乞儿。
“老板有钱啊，”中原姑娘答得爽快，把破碗往后腰一塞，指指梓青身上叮铃铛啷的银饰，“跟着老板有饭吃，老板，雇咱当镖师吧，仨大子儿加包吃就跟全程，咱叫莫以红。”
“我没有镖要运。”愚蠢的中原人。
“老板你这么好看，自己个儿不就是镖么？”莫以红笑嘻嘻贴上来，“这一路不太平呀，又是山又是水，又是马又是匪。老板自个儿过，怕是绸子衣服都被抢光光！”
“我要是不雇你呢？”梓青挑眉，领口钻出一条吐信子的青蛇，对着莫以红歪了歪头。
“不成不成，”莫以红咂咂嘴，“咱护过好几回镖，老板不晓得情况，没人护真的不可以。老板南疆来的新人？”
梓青想了想，确实人生地不熟，万一迷路更不好办，而且雇莫以红也没几个钱。
“那，你跟着吧。”梓青妥协。
（2）
去战乱长安的路上也常常在下雨，潮湿得像直接在地面裹了一层雨云。一路并没见什么山匪恶徒，梓青觉一路只有莫以红这个饿徒。
“老板，你要去哪个义庄做啥？”莫以红扒拉着碗里的面，含混问梓青，“到处是死人，长安死人还能做包子了，老板可小心着。”
梓青没回答，嫌莫以红聒噪，莫以红也就不再问了。莫以红吸溜干净了面，照旧等着梓青付账。
“五碗。”小二小声提醒梓青。
莫以红打了个嗝。
梓青无心与莫以红闲聊。梓青收到一封信，说师父被天一教所杀成为毒尸，死在了长安，而笛子还留在毒尸身上。且那凶尸厉害，尚存神识，天一教也不能控制，便流落长安神出鬼没，常人不能近身——
绛玉拨云。
（3）
莫以红没撒谎。
穿过一片小树林，当真窜出来十几个，且并不是山匪，明显是天一教的人——一个带着十几个尸，奔着梓青来的。天一五仙的新仇旧怨，足够打一场了。
“老板你先走，看咱打发了这帮。”莫以红转转手腕把酒壶一抛，“一个赛一个的脆——嗨！你们是新来的？没听过姐姐的名儿？”
梓青并不走，仙笛一转一青一黄两条蛇游出来，站在莫以红身边。
“老板你走嘛。”莫以红不悦又像撒娇。
“啰嗦。”梓青一个百足就对着控尸者拍了上去，继而一帮毒尸就张牙舞爪扑上来。一片混乱的敦敦敦吱儿吱儿嘶嘶嘶之后，毒尸就真成了一地死状纠结的死尸。
莫以红却一脸挫败：“老板，为啥觉得你比我能打呢。”
“你对这东西不熟。”梓青蹲下翻看尸体，莫以红跟着蹲下。
“天一的玩意，有什么了不起。”莫以红看见这毒尸脖子上的金项链，便伸手去扯。
“别乱摸——”
“——啊呀！！！”
莫以红跳起来，而胳膊已经被毒尸咬了个口子。
（4）
梓青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，可莫以红确实是坐立不安了。
“老板，你这个人情，咋还。”莫以红为难看着梓青，“太贵了，还不起呀。”
梓青手臂上裹着绷带，是刚刚放了血，给莫以红洗伤口的——她自幼五毒潭长大，半是药水泡大的，而这种尸毒，梓青的血可做解药。
“不用还。”梓青道。
“老板，你就不怕咱是坏人啊？”莫以红转了转自己的棍儿，“对咱这么好……嘿，毒姐姐，你看上我啦？”
“你再坏坏不过五碗面去。”梓青没接后面的话茬，对莫以红笑笑，“走了。”
（5）
“老板，你到底是干嘛来的？”
已经到了长安，莫以红拿着仨铜子儿抛了抛：“说实话吧老板，你可别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。要不，再雇咱几天？”
“我要找一把笛子，同你无关。”梓青转身，“你回去吧，一路辛苦你。”
莫以红没依，死皮赖脸似的跟在梓青身边，然而梓青走两步便化蝶去了，留下莫以红自己站在原地。
莫以红扯了扯腕子上的绷带，也并没有追，细利的眉峰皱起来，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。
（6）
梓青再看到莫以红，是她拿到绛玉拨云与凶尸两败俱伤之后。一身伤口，骨头断了多根，被几个黑衣的围起，笛子也被扯去。
“算是谢你，给你死个痛快。”有个人抽了剑，“你师父还是认你的，多少手下留情，可算是把笛子帮我们拿回来了。”
“嗨！干什么你们？”
莫以红的声音，梓青堪堪撑起上身，看见了莫以红。
“倒是我们问你啊，阿红，说好了你同她一起夺笛子一手包办，半路你怎么跑了，搞得只能我们来收尾？”
“她是我老板。”莫以红挑眉，又把一个钱袋扔回给领头的，“我不干了，臭钱还你。”
“那就连你这臭娘们儿一起灭了。”是讥笑。
“嚯，口气够大，说得手痒。”莫以红转了转腕子一掀酒坛，眯眼笑看过来：
“试试？”
（7）
梓青抱着绛玉拨云被莫以红抄横抱在怀里，还觉得有点发懵，不止因为看到莫以红一对四锤了人和那天全不是一个水平，还因为莫以红居然之前和这些人是一伙的——更因为莫以红居然在抱她起来的时候在脸颊亲了她一口。
“你怎么亲我？”
“亲一亲就不疼了，”莫以红一本正经，“我娘教我的。”
“他们雇的我，”莫以红抱着梓青去找大夫，边走边解释，“但后来我就不想干了，毕竟吃了老板那么多面，不好意思。”
“……就为了面？”
“恩……还有，老板你是个好人。”
“我哪里好？”
“脸美，胸大，腰细，腿长。唯一的缺点，是个毒经。”莫以红如实回答。
梓青无言以对，又昏昏沉沉的，就不回答了。莫以红声音有些慌，一直给梓青胡说八道些有的没的。
“老板！老板起来吃面了啊！”
“我给你做叫花鸡啊？”
“君山桃花酒你喝不喝啊老板？”
“老板，这回算钱啊，欠债还钱别睡啊？”
到了医馆，莫以红放下梓青，大夫一边看伤问莫以红梓青什么身份。
“性命无虞，但要养阵子了。”大夫道。
“我是她老板……”梓青稍微醒了些，含混不清念叨一句。
“我老婆。”莫以红摆摆手，“没关系没关系，我养着。”
“你拿什么养……”梓青笑出来，“讨饭养我呀……”
莫以红撇撇嘴，把身上挂着的袋子倒挂下来，叮铃铛啷倒出满桌的碎金。
“不够还有！我养。”莫以红抱臂，“江湖上打这么多年哪能少了钱，本来就是攒的老婆本，养你咋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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