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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萧疏寒x蔡居诚】絮果(八)(完结)

夜色明朗。
蔡居诚每一步走得都疲劳,整个人大病初愈一般,神情都恍惚。他在金陵的街上慢慢地走,宛如在虚空里漂浮。
纵然是三更天了,金陵依旧灯火不熄,还能听见身后的莺歌燕舞。街上行人稀少,多是醉客,摇摇晃晃哭哭笑笑的。
“这不是蔡居诚蔡道长!”
有人认出他来,先惊后笑,继而借着酒劲跟他抛媚眼,故意来撞他。
蔡居诚停下脚,只被撞得肩膀一晃,但并没理睬。
那人不识好歹,看不见蔡居诚眼里黑漆漆的,又嚼着不干不净的词来往蔡居诚怀里撞。
“滚。”
蔡居诚劈手夺了人衣领一搡,顺势提膝一捣一踹,登徒子往后飞了十几尺,轰地撞进卖瓜的堆里没了声响。之前几个也跃跃欲试的见此变了脸色,转身逃也似的溜了。
蔡居诚揉了一把手腕,他现下固然恢复不全,却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囚徒。
他只要寻一把剑,练上十天半月,照旧回武当山去。他想质问萧疏寒,又一时不知该质问什么,是问为什么萧疏寒派邱居新见他,还是问为什么这般也不救他?委屈,挫败,愤怒,无力,复杂地纠绞在一起。
他找剑也算顺利,毕竟并非身无分文,他走时梁妈妈给了不算少的盘缠,买一把能用的剑匣绰绰有余。
“蔡居诚。”
他才走出城门口没多远,身后有人唤他,声音熟悉得让他反胃。一回头果真是邱居新从枯树后的影里出来,那张脸一如既往讨人嫌。
“来杀我了?”蔡居诚嗤道,“有点迟,现在可不是那么好杀。”
“朴师叔那边是我通的口风,他一直惦记你,”邱居新道,“我同他承诺了,要把你带去天道盟。”
“——你这样羞辱我很有趣?”蔡居诚几乎是咆哮,“你除了告诉朴道生,你还告诉了谁?告诉萧疏寒我被迫做过什么——不,不会,你会添油加醋是我愿意的。你是不是以为武当上下全知道我在金陵遭遇了什么,你就安心能当掌门!做梦,你做梦,你们全得死!”
“你执意要回武当寻衅的话,”邱居新答得礼貌而冷漠,“我只能说得罪了,现下真动剑,你并非我对手。”
“我不去天道盟!我要见师父,我——”
蔡居诚的话戛然而止。
邱居新身后的树影里还站了个人,之前在树后他没能看见,持拂尘,孤拔出世,道袍白发,鹤仙似的垂眸伫在那儿,什么都不能扰动。
萧疏寒。
蔡居诚一刹那哑了。
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,想说的东西卡在喉咙口,卡破了似的酸紧。魂像给剔去了,行尸走肉般在那站着。萧疏寒不同他说话,眼神也看不出是不是在看他,末了稍微抬了眼睫,语气却冰寒彻骨。
“跪下。”
蔡居诚像给抽了一鞭子浑身一缩,继而膝盖一弯扑通跪在萧疏寒面前。他额上透了冷汗,低着头不敢抬,觉萧疏寒的眼神冰锥似的要给他扎穿。
“手。”萧疏寒走过来,他能看见萧疏寒的靴尖,不敢抬头。
他顺从地把手摊平举起来过了头顶。
当年初入山门他劣根难教,我行我素,萧疏寒也是这个语气。在后山只有他们两个, 之后打他却很轻的,只象征性罚了罚,末了叹口气要他起来去抄武当石训,眼里还懊悔和心疼。
蔡居诚听到剑出鞘嚓地一声响,电那样快,他还未反应过来,右手腕一阵剧痛,带着破皮的一阵冰凉。他惨叫一声收手,整个右胳膊都因痛脱了力,他看到自己手掌歪扭地垂着,手腕被剑刃刮破了一层皮。他试图收一收手指,钻心的疼就从指尖传到手腕。
——萧疏寒打断了他的右手。
——学剑的都明白,断过手即使再接上,剑再也不会快了。
蔡居诚猛地抬头,却只看见萧疏寒的背影了,只有邱居新愣站在他面前,背后剑匣还是开的。
“居新,”萧疏寒唤道,“我们走了。”
邱居新似乎还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回了个“嗯”,便转身疾步跟去了。
师父。
蔡居诚想喊住那个影子,然而发不出声音来。他伸出只手,想挽留似的,却只看那两个影子——看着也那样合适的一高一矮两个影子——并肩越远,慢慢融在茫茫夜色里。
天高地广,独他一人。
那些回忆同手骨一样给砸了粉碎,颤颤蘸着血写了终结的絮果。





后来江湖里蔡居诚的名字便石沉大海一般,越来越少的人会提起。江湖就像熬汤的锅子,有些故事熬烂了,就融化在水里不见踪影。
后来有人说在中原麻衣教附近人迹罕至的石林里见过蔡居诚,还是那身装扮,但已经很旧了,也不见换。与他说话,他还是那副阴郁的样子,与他问话也绝无好气。若是武当的他还会阴阳怪气嘲道,你居然还活着,我还以为后来狗皇帝一怒之下灭了武当。
武当仍然一副蒸蒸日上的样子,不断有新弟子入门,天资不错的也多。
“师父又在给新弟子写信了。”萧居棠望了望金顶,“现在入门弟子这么多,一次要写好多份,也是难为师父了。”
屋里焚着香,但味道不重。萧疏寒提笔,字迹工整:
“……胆怯已破,犹疑尚存……若不破此障,泯于路人。”
萧疏寒顿了顿笔。
他想起当年第一个收到这封信的少年意气风发地对他宣告,师父,你放心吧,我将是武当最强的剑客,不会让你失望的。
他当时笑着答他,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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